赫柏绿源之殇：被公安局没收1800万，老板获刑14年背后

　　3月21日，赫柏绿源官方微信平台发布了一则标题为《商河公安‘积极’跨省办案收获丰厚，被告上诉称‘交到款1800万’并非自愿》的文章。赫柏绿源称，山东省商河县公安局在无立案、无管辖权的情况下跨省侦办赫柏绿源涉嫌传销一案，在办案过程中，没收赫柏绿源公司员工李书阁、王庆祥和孔祥柱私人银行卡上的1800多万元涉案资金，并胁迫赫柏绿源董事长李书月写一张“交到条”，质疑商河公安办案程序有问题。

　　2018年11月14日，山东省商河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定河北省霸州市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董事长李书月、副总裁江雄与董事长助理樊红顺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14年、11年、11年。

　　“我们不服，一定要上诉，希望上级法院能公开、公正地审判此案！”2018年11月21日，赫柏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李书月等人因不服山东省商河县法院的一审判决，向山东省济南市中级法院提出上诉。

　　在赫柏绿源案中，除了赫柏绿源是否涉嫌传销，这一张“收到条”也引发了广泛热议。

 

　　蹊跷的“交到条”

　　时间向前推到2017年3月24日。赫柏绿源公司透露，山东省商河县人王新红向商河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报案，称商河县人王风花和临邑县人李明颜在王风花的净水器专卖店进行传销活动。随后商河县公安局对赫柏绿源水设备处理有限公司进行远程监控，对该公司相关账户进行查询、冻结，并于2017年4月14日对李书月、樊红顺和江雄采取了强制性措施。

 

 

　　赫柏绿源方辩护律师表示，商河公安名字赫柏绿源公司所在地与李书月、樊红顺、江雄三人户籍均在外省，仍跨省到河北省廊坊市霸州市对三人采取了拘传的强制措施，并且对李书月没有办理拘传手续，其行为违反了《刑事诉讼法》第64条和《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75条和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办理经济犯罪案件的若干规定》的相关规定。

　　令人感到蹊跷的是，据赫柏绿源公司透露，商河公安收取了李书阁、王庆祥和孔祥柱私人银行卡上的1800多万元涉案资金，并让李书月于2017年4月29日书写了一张“交到条”，内容为：“我自愿主动上交涉案资金壹仟捌佰壹拾玖万捌仟四百陆拾贰元一角叁分（18198462.13元），希望政府对涉案所有人员从轻减轻从（处）理。”

 

 

　　值得注意的是，据银行资料证实，这笔1800余万元巨款，实际上是在李书月书写“交到条”的前一天（即2017年4月28日）便进了商河县公安局的账户。直到商河法院一审判决，这笔“交到款”也没有随案移交到法院。

　　2018年11月14日，山东省商河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定河北省霸州市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董事长李书月、副总裁江雄与董事长助理樊红顺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14年、11年、11年。

　　2018年11月21日，李书月等人因不服商河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向山东省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在上诉状上，李书月强调，1800多万元“交到款”，并非主动自愿上交的涉案款，而是在商河公安有关办案民警“如不给钱，就把你公司的员工全部抓起来”的威胁恐吓之下被迫做出的无奈选择。

 

　　涉传之争

　　商河县人民法院认为，李书月等人组织、领导以推销商品为名，要求参加者购买商品获得加入资格，并按照一定顺序组成层级，直接或间接以发展人员数量作为返利依据，引诱参加者继续发展他人参加，骗取财物，扰乱经济社会秩序的传销活动，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

 

 

　　但此案引起了司法界、法学研究界人士的热议。在“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李书月等人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案”研讨论证会上，国家行政学院法学博士、教授马庆钰，北京外国语大学法学院教授王文华，中央财经大学法学博士、副教授董新义，中国人民大学刑法学博士姚树举等六名法学专家在研究赫柏绿源案后提出了两个疑点。

 

　　首先，赫柏绿源案是违规的直销，还是违法的传销？

　　法学专家们论证认为，本案不符合违法传销的定性要件，依据主要为赫柏绿源公司具有符合市场价值规律的真实产品；公司利润全部来源于产品销售利润，对会员的奖励也来源于产品销售的利润，不符合《刑法》中有关传销罪之“直接或者间接以发展人员的数量作为计酬或者返利依据”规定；赫柏绿源公司发展消费者成为会员，完全处于自愿，行为人并未引诱、胁迫参加者继续发展他人参加。

 

　　其次，赫柏绿源案是行政法意义上的传销，还是刑法意义上的传销？

　　根据刑法理论和司法实践，对于没有取得直销许可的企业，为了扩大销售额，实行多层次计酬方式的经营模式，虽然违反了国家行政法《禁止传销条例》，但是，其传销行为的对象是真实有效的商品，只要能查明其目的不是为了骗取财物，只能认定为行政法上应予取缔的传销活动，而不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所指的传销活动。

　　法学专家们认为，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在营销模式上实行多层次计酬方式，虽然有违国家《禁止传销条例》，但是，其营销对象的确是真实有效、符合市场价值规律的商品。赫柏公司采取多层次计酬方式的目的，只是提升产品销量，而不是为了骗取财物。因此，不能亦不应该认定李书月等人的行为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所指谓的传销活动。

　　再者，对于案件中涉及的“交到条”问题，专家们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证据学专家吴丹红教授认为，本案中的“交到条”十分蹊跷，在自己接触刑事司法案件20多年来，从来没见过“交到条”这样的东西。如果“交到条”是主动退赃行为，那么它可以作为一个量刑参考，并且退赃款项应该上交国库；如果“交到条”是公安机关收缴行为，那么公安机关应当先出具一个情况说明后进行收缴，收缴的财物需要随案移送。然而本案中并没有看到随案移送的材料，表面上看似是财物所有人主动上缴财物，但事实上是财物所有人在办案人员的强制之下进行的转账，然后第二天写的“交到条”。那么书写这张“交到条”到底是财物所有人自愿的还是被动的？是退赃还是收缴？在程序上这一点是比较可疑的。

　　“公检法办案，打击传销活动，要严格区分直销与传销、行政法上的传销活动与刑法上的传销活动，把握核心判断标准，绝不能任性办案！”日前，马庆钰、王文华等六位知名法学专家在北京发出这一呼吁。

 

　　赫柏绿源兴衰史

　　赫柏绿源官网显示，该公司是一家集研发、生产、销售、服务于一体的净化设备企业。开发了“全屋净水系统”，即赫柏绿源净水器、SPA沐浴器、能量花洒、中央净水机、净水壶、精密前置过滤器、活水杯等系列产品。

　　颜值君在天眼查了解到，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曾用名河北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5月7日，注册资本8000万人民币，实缴资本1250.14万人民币，公司法人李书月，监事李淑颖，另有江雄和刘建兵为股东。

　　2012年10月8日，李书月与张宝力、张有亮合作成立河北赫柏商贸有限公司，主要销售水处理净化设备及配件、日用百货和电子产品等。赫柏商贸成立没多久，负责市场的一位股东因为货源断货、市场压力太大而退出；2013年春，另一位股东由于给公司带来巨大损失，难以承受压力也离开了公司。两位股东的先后离开，几乎让赫柏商贸的运营陷入绝境。李书月一个人带领公司苦撑半年以后，决定注销赫柏商贸。

　　2013年5月7日，李书月与丈夫刘健兵找来合伙人江雄，合作成立了河北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后更名为赫柏绿源水处理设备有限公司）。赫柏绿源刚成立时注册资金只有300万元，李书月既是企业法人，也是公司董事长，其丈夫刘健兵负责后勤，而江雄则主要负责公司产品的研发和生产。

　　公司成立之后一直不温不火，在同行中成绩并没有十分突出，直到樊红顺加入之后，赫柏绿源的发展才有所改善。樊红顺为赫柏绿源总经理兼董事长助理，同时也是赫柏绿源商学院院长。樊红顺本人称，自己曾在学校做了几年校长，2001年年底开始接触到直销行业，在完美任职了5年经销商之后，又先后在北京、青岛、石家庄等地的直销企业做管理层。“赫柏绿源是我做的第四家公司，不管是经销商还是管理层，我做过的工作没有败笔，在业界的口碑也不错。”樊红顺自信地说。

 

　　2014年，樊红顺来到赫柏绿源之后很是下功夫，对公司双轨制奖励制度进行了升级和优化，使其避免双轨制崩盘危险和杀高点位的现象。樊红顺制定的制度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公司的发展也逐步起色。

　　三年时间，赫柏绿源公司发展 “奇迹系统”、“圆梦系统”两大系统，市场规模遍布全国。据查明，圆梦系统下属团队的一位名叫鲁瑶的一星董事会员，通过直销方式发展下级会员35层4157人，销售业绩91648310元，彼时的赫柏绿源发展达到了顶峰。

　　轰轰烈烈的发展再往前迈一步，也许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2017年3月，商河县公安局接群众报案，称有人以销售赫柏绿源净水器能全额返款的名义进行传销活动，接到报案后，商河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经侦查发现，赫柏绿源涉嫌传销。

　　同年4月12日，专案组组成10余个工作组分别赴霸州、石家庄、沈阳、德州等地，对赫柏绿源多名骨干进行抓捕，同时查控资金。赫柏绿源直销业务随即陷入停摆，众多经销商维权无门。

　　2018年11月，商河县人民法院对李某颜、李某月等11名被告人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作出一审判决，案件现处于二审审理期间。

　　颜值君在某二手购物平台上看到，有不少赫柏绿源的产品在进行销售。卖家“月光”告诉记者，他所出售的赫柏绿源产品都是其母亲买回家的。“我觉得水机还行，但是宣传有夸大成分，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净水器。如果价格合理都还可以接受，赫柏绿源卖得确实贵了，公司现在出了事，我只有把产品挂在网上卖了，压低价格，使商品符合自身的定位，总有人愿意买的，我尽量止损。”月光还说，“我母亲拉了许多产品回来，家里光是纸箱子都是一大堆，我看着都上火，但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埋怨她也没用。总之我觉得这东西不靠谱，有兴趣可以买一个回家用用，但是进货来卖就算了。”

　　赫柏绿源经销商“小薇”表示，公司出事之后，现在已经不招经销商了，大家都在想办法把手里积压的货品销售出去。

　　在赫柏绿源官方平台里，颜值君看到有人留言称，希望公司早日度过此劫，希望有关部门能公正处理，还赫柏绿源公道和清白。

　　对于赫柏绿源案的后续进展，颜值君将保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