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破获“原始股”传销案 涉案额1500余万

 

　　调查取证篇

　　[初步认定] 证监：涉嫌以原始股诱骗

　　3月4日下午，记者带着“佑三”公司的“原始股票”和手中掌握的部分书证来到吉林证监局，相关人士在了解了记者的暗访经过后表示：“你手中拿到的这张面值100为单位的原始股票其实就是一张废纸，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这家公司不可能上市。发行这种‘原始股’只是圈钱的幌子，其行为已经违反了国家对证券业监管的相关法律。”

　　该人士还表示，本案涉嫌以传销方式推销“原始股”进行融资、聚敛钱财，并非法占为己有，如果数额较大，可能会构成集资诈骗；证监部门还需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调查核实，建议记者联系长春市工商局进行查处。

　　工商：或现药品传销首案

　　此案引起长春市工商局高度重视，相关人士表示，初步认定这是一起以开加盟店送原始股为诱饵、非法集资为目的、采取双轨式对对碰、多层次团队计酬的复式传销案件。此外，正规的按摩店可以给顾客用药，但不能卖药，因为没有相关的营业许可，为此，长春市40余家佑三加盟店已经构成了无照经营。

　　通过对案情的了解，工商局的工作人员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佑三公司生产的佑三复方樟脑软膏为国药准字号产品。如果佑三公司传销事实一经查实，将嫌疑人定罪的话，那么，佑三公司或将成为全国药品传销的第一案。

　　3月5日，该案件由长春市工商局直销分局全权负责并抽调精干人员进行立案专项调查，但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佑三公司的地址在北京，公司账号在安徽，不能轻易查封，因此，经过反复研究后，长春市工商局直销分局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而是在记者的配合下，争取做通知情人的思想工作，让知情人出面，然后通过秘密查访的方式，继续搜集大量的人证、物证和书证。

　　警方：非简单经济传销案

　　由于案情发展的需要，3月中旬，长春警方加入专案组的调查。对此，长春警方的相关人士表示，从掌握的案情来看，初步认定这起复式传销案件已经属于非法经营，触犯了国家法律，不再是一起简单的经济传销案件。

　　[计酬方式] 设计每周封顶工资

　　3月6日，长春市工商局直销分局驱车前往某地区取证，当天下午那里下起了小雪，一行人将暗访受害人杜威（化名）的地点临时定在了某县宾馆的一间包间内，也就是在那天，杜威在叙述加入“佑三”的过程中向执法人员提供了一张极为完整的“佑三”分配和计酬书证。为此，长春市工商局直销分局的单忠科长一边询问计酬条款的具体解释，一边做详细的笔录。

　　“这套计酬体系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杜威说。首先，杜威先给大家解释了北京佑三药业有限公司的四种加盟方式：普卡950元（1个单位）6000元/周封顶，这四种加盟方式是针对业务员的，含义为一次性购买950元的“佑三”产品才能办理普卡，而普卡即是计酬的一个单位数额，同时也是成为业务员发展下线的门槛；6000元/周封顶的含义为，每周普卡业务员最高工资为6000元，多发展的不列入计酬。也就是说，普卡业务员发展两个区域的两名业务员，即“碰对”开始，碰一对得120元。而这两名业务员在各个区域再各自往下发展，两个区域的业务员数量或是单位数量均可以“碰对”，每周发展两区的下线最多单独“碰对”50次，即120元×50=6000元。以此类推，蓝卡、银卡、金卡业务员的每周封顶工资也不同。

　　蓝卡8400元/周封顶；银卡24000元/周封顶；金卡48000元/周封顶（金卡是最高级的级别，拥有13个单位即950×13=12350元，这种级别的业务员每周发展的下线最多“碰对”400次，即400×120＝48000元）。

　　基本工资要下线“碰对”

　　据了解，在七种收入制度中，直接销售奖80元/单位；意思是说只要你直接销售出去950元即一个单位数额的产品，那么直接奖励80元钱（如右表）。假设一个业务员销售出两张普卡的话，那么将得到“碰对”一次120元＋两区各销售出去的直接销售奖励160元，总共得到280元奖励。

　　金卡业务员理论年薪249万元

　　踏访受害人的过程中，记者在受害人王浩（化名）处发现一张“佑三”的宣传彩页，上面写有佑三公司为投资者创造“双n倍利润”的字样，那么什么是双n倍利润呢？凭借着该公司的计酬方式如何成为百万富翁呢？

　　对此，某县受害人王浩向记者揭开了谜底。“按照‘佑三’的奖励分配制度，在理论状态下（即成功发展了两个出色的下线），那么将很容易成为年薪百万以上的富翁。比如，举个例子，一个金卡业务员如果干得好的话，那么他每周的封顶工资为48000元，因此他的年工资计算方法为48000×52（一年按52周计算）＝2496000元即249.6万元。”

　　那么，他的48000元的周工资要经过怎么样的努力取得呢？为此，王浩给记者画了一张金字塔双区计酬图。首先，金卡业务员拥有13个单位数（为金卡业务员的计酬单位），而每次“碰对”工资将获得120元，其只要发展五代下线，即（一代2人＋二代4人＋三代8人＋四代16人＋五代32人＝62人），计算方法为金卡单位数×31（62÷2＝31次即发展5代下线的碰对次数）×120元＝48360元。而为了遏制业务员无限膨胀的“碰对”工资，佑三公司采取封顶的政策。”其他卡式销售的年薪可以此类推。据该人士介绍，理论上，在理想状态下，最低级的普卡业务员年薪也可挣到31.2万元；而开加盟店的店长将会挣得更多，因为，开店单位数量多，再加上不定数的发展不同卡式业务员，因此，算上基本“碰对”工资收入和各项奖励政策，其年薪至少在500万元以上。

 

　　通过图表，记者注意到，佑三公司的宣传页上之所以标明是“双n倍的利润”，是由于其发展下线为双区格局，每发展一代的数量就是上一代数量的2倍即2、4、8、16、32……因此称为双n倍。

　　[受害经历] 数名知情人士现身

　　鉴于秘密调查的特殊性，调查人员通过惟一一部小灵通电话联系到了“神秘人”，原来他的真正身份是佑三公司在我省的一名店长，所幸陷得不深，发展“下线”不多。在该名知情人士的带领下，此后两周时间内，数名知情人士陆续现身，同意以本报为桥梁，并作为人证向执法部门提供涉案所需的书证和其他材料。

　　为此，记者和长春市工商局直销分局的执法人员踏上了往返长春、双阳、通化、吉林四地的旅程，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搜集证据阶段。在这个过程里，记者接触到了很多来自我省各个地区的佑三受害者，并将记忆犹新的几位受害者和事件作以还原。

　　媳妇、亲爹成为“下线”

　　在异地调查取证中，给记者留下较深刻印象的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受害人李斌（化名），他告诉记者：“那时自己像着了魔一般，认为佑三公司把一个迅速致富的机会推到了我的面前，这就如同当初掉进牛顿怀里的那个‘金苹果’，我必须把握机会发展更多的下线。”

　　发展谁呢？李斌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勾勒着自己的社会关系及主要亲属一览表，再像过筛子一样，让一个个拿不出钱来发展“佑三”事业的人如水一样从筛子里漏掉。他说：“只有需要钱发展事业的时候，才知道信任和支持你的朋友是多么的少。”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远去，他思前想后，最终发展了自己的第一代“下线”，左区“下线”是自己的媳妇，右区“下线”是自己的亲爹。李斌让两个至亲的人也分别拿出钱来加入佑三事业，获得支持的同时，让他们也发展各自的“下线”。接下来，媳妇的下线也发展了两名，左区为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右区发展了她的弟弟，也就是李斌的小舅子；李斌父亲的下线左区为妹夫，即李斌的姨父，右区为李斌另外一个小舅子的媳妇；这四个人都是李斌的第二代下线。到第三代下线时，许多远亲也跟着卷了进来，比如，李斌的姨像发展了自己的叔叔，李斌的一个小舅子发展了自己的堂姐……甚至到了第四代，连李斌自己也搞不清楚了。接受采访时，他告诉记者，自己还处于混沌的状态中，只明白这条路走错了，自己的下线花钱开了那么多的店、买了那么多的产品都打水漂了。

　　5岁女童会背佑三“发财经”

　　如果说李斌发展全家人加入传销的教训让人觉得既好笑又荒唐的话，下面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肯定会让你觉得可悲和可怕，当你听到一个只有5岁大的女童在你身边朗诵佑三“发财经”的时候，你肯定笑不出来，你会发现，传销，这种精神控制已经在无形中传染给了新生的一代。

　　4月9日，在长春市下属的某城区，当受害人之一的王涛（化名）正在配合工商执法人员填写询问笔录，讲述佑三公司经营模式的时候，王涛5岁大的女儿听到大人们谈起佑三，马上从屋子另一角跑过来，坐到记者的怀里，大声地说了一段关于佑三公司的顺口溜。“爸爸挣钱靠啥？佑三。生病了，不打针，不吃药，为啥？佑三。不打针，不吃药，怎么办？按摩。啥按摩？佑三按摩。用佑三，保健康。”那种缓慢的童声将连串的设问句分隔得恰到好处，从女童语调中的抑扬顿挫可以听出来她是将这段话当成儿歌来背的。

　　后来，王涛的妻子走过来，解释了这段顺口溜的来历。原来，这是王涛加入佑三公司后，根据其去北京的听课记录，自己教给女儿的。开始时，5岁的女儿只能记住“不打针、不吃药”这句话，因为女儿单纯地认为，记住了这段话，在她生病的时候也可以不打针不吃药。再后来，王涛在家里开起了按摩诊所，耳濡目染女儿慢慢就背得流利了，她还时常把这句话念给来此就诊的大人们。“许多人都夸我女儿，这么小就知道帮爸爸搞宣传，可是我们家确实没挣到钱。”王涛的妻子说。

　　运营模式见不得光

　　4月10日，在某受害人家里，刘广（化名）给记者和执法人员提供了一份开加盟店的合同。甲方为北京佑三生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乙方为刘广。记者发现，在乙方权利和义务中的第四条是这样规定的：乙方承诺严格遵守甲方的价格体系，不得擅自涨价、降价。不得向第三方透露甲方的运营机密和技术数据，由此给甲方带来的一切经济损失由乙方承担。

　　除此之外，该合同文本甚至在退换货的条款中也有要求保密的规定：退货时乙方有义务对甲方的经营内容保密，并退还甲方提供的所有文件资料等。

　　不仅合同文本上体现了保密的要求，刘广还告诉记者：“在北京接受培训时，佑三公司的讲师还一再强调，要对公司的运营模式进行守密。可当时急于加入佑三，也没细想这套运营模式见不得光。”

　　成箱“股票”引起怀疑

　　“我和我的下线共计投入了近10万块钱，开了7家加盟店，自己手中现在拥有2000多股原始股票。在北京培训的时候，也对其发行的原始股票产生过怀疑。”说这句话的是参与者赵林（化名）。

　　他告诉记者：“在北京培训的那几天，我们参观了佑三的公司，参观时，我被同来的人拉在后面，无意间走到了公司的仓库，结果发现库房里有好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股票，甚至有的股票还散落到了地上。股票的大小、规格、面值都是一样的，我本想随手捡几张，但是被讲师发现带走了，还告诉我所有的股票上都有不同的。”

　　[财富诱惑] 称2010年在纳斯达克上市

　　为什么吉林省这么多人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佑三公司董事长王科验所标榜的“赚钱事业”呢？答案很多，但这其中肯定包括原始股的诱惑。

　　“在公司的讲课过程中，明确说佑三公司的股票将于2010年在美国的纳斯达克上市，而且讲师说得很清楚，我们的原始股就像当年的深圳发展银行一样，深发展的原始股为1元，我们的原始股也是1元1股。过两年上市后，开市的最低价都得达到15元1股。如果那时我们不急于兑钱，再过几年，1股至少涨到七八十元，还有分红。这样一算，即使手头上只有500股佑三的原始股都能值几万元。”受害人之一的李斌告诉记者。

　　叙述这番话的时候，记者仿佛看到了当初李斌听课时眼神中所充满的期待，如今，他的神色黯然，讲到佑三再也提不起精神。

　　参与全国市场分红是陷阱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可是对于入错行的人来说，再多的付出也是枉然。在实地对当事人的踏访中，记者从他们的口中还证实了王科验给加盟店店主所开据的另外一张“空头支票”，这也是王科验的一个承诺，凡我省2007年年中前去北京开会培训的加盟店店长都知道前千家店将参与佑三公司全国年度市场的分红，王科验亲口承诺说，每年佑三公司都将把赢利的30%拿出来给前千家店店长做分红。这个机会只属于前一千家加盟店的店长，对于那些相信佑三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不小的利好。

　　“这绝对是个陷阱，但当时我们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机遇。”王涛告诉记者，“加盟店的店长当初都想得很美，猜想着佑三这么大的产业，就算一年赢利2000万，年底时，也有600万元的分红，分摊到前一千家店，每家也能得到6000元。可是现在想想，加入佑三公司一年多了，关于店面的分红钱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对话王科验 “我要放弃这个事业了”

　　4月27日晚，一行人到达徐州就餐时，记者抓住了这个机会对话了本案的一号嫌疑人王科验。

　　记者：你今年多大年龄？

　　王科验：43岁。

　　记者：孩子读大几了？

　　王科验：大二。

　　记者：为什么不吃晚饭？

　　王科验：从被抓到现在，我什么也吃不下，我没有完成我父亲王佑三发扬平衡医学的愿望，两代人的努力毁在了我的手上（说到此处王科验有些动情，眼角开始湿润）。

　　记者：你父亲发明的佑三复方樟脑软膏是获得国药准字的产品，可你为什么选择这样一条道路来销售呢？

　　王科验：如果不这么做，我的企业早就死了，现在到银行贷款太困难了，在这种情况下，往前走一步，搏一搏，可能企业就会活下去或壮大起来，要不然只是死路一条。

　　记者：如果你今天没有被抓，你认为像你这样的经营方式能够维持多久？

　　王科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是我太急于求成了，所以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没钱做广告推广产品，但我的初衷真的是要把我父亲的事业发扬光大。

　　记者：有没有想过其他的融资方式来解决企业的资金问题？

　　王科验：有，我谈过一些大型药企，但是他们出资的条件都是要求拿出我父亲毕生研制的药物配方做抵押，而这是我们企业的核心所在（王科验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我不能同意。

　　记者：为何流泪？

　　王科验：我想到了我父亲，他当时的创业真的是非常艰难，我父亲为了试药在自己身上割肉，为了佑三，父亲付出了一生的心血。

　　记者：如果你父亲在世，你还会选择这种方式经营吗？

　　王科验：（没有直接作答）我真心想做大父亲留给我的产业，为此，我东奔西走，为了推广产品，我曾经7天走了11个城市，而且创业初期，我连火车的卧铺票都不敢买，不论多远都坐硬座。

　　记者：如果你要靠这种经营方式来完成原始积累的话，你的底线金额是多少？

　　王科验：（牵强地笑了笑）我们企业现在不挣钱的，如果请一个职业的CEO年薪就得在1500万元，如果想要赢利，企业手里至少得有1亿元。

　　记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科验：我现在心里很平静，我要面对这一切，出来后，我要放弃这个事业了。

关键词：佑三原始股传销案直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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